想了好久,終於動筆了。其實這麼一想,就是快十年的時間了,也就是差不多我剛到德國的時間吧,在那個網路剛開始普及的年代。那時是很想記錄自己在國外的生活日記而已。但這兩年出國的人更多了,常常被問到德國設計,和我這裡求學求職的過程經驗,於是萌生了把這些寫在部落格的想法。雖說如此,我是臉皮薄的人,所以想寫些別人看了不會覺得 “拜託,這有什麼好分享的文章”。那如果你讀完後還是有這樣的想法,再請賜教嘍!
十年過去了,我跟日爾曼民族的哀怨情仇該如何說起呢?講到德國,台灣人想到的刻板印象大慨就是德國香腸豬腳,德國人的守時,做事的一絲不苟嚴謹態度。 當年16歲我隻身出國本來是去美國的。但待在傳統保守的德州半年後,就因為種種問題離開去了英國。我快18歲時,八月底才又從英國轉到德國南邊靠近瑞士這裡的寄宿學校。那裡我上的的國際課程叫 IB (International Baccalaureate)是以英語授課,但是學校裡同時有另一系統也就是德國一班高中Abitur 的學生。所以除了上課外,兩系統學生的生活作息是一起的。再加上學生80%是德國人,連老師主任校方等等也是。我這個一句德文都不會,什麼都還懞懂的台灣男孩,就這麼被硬放進了德國人的生活裡了。之所以會這麼形容是因為,也許你在巴黎讀書,那你一開始可能必須接觸的法國人是你的房東,你的學校老師同學等等。下了課回家,你可以繼續過著台灣人的生活,繼續吃統一泡麵看康熙來了。那是一個你的緩衝地帶。關上大門,你不用管法國發生的大小屁事,你就可以休息充電。但在Boarding School寄宿學校不一樣,你的生活沒有隱私,沒有選擇,你的吃喝拉撒全跟你的同學一起。我那時的生活就開始完全被更改為德意志式的: 我跟德國人住同一間房,我和同學一起吃德國早午晚餐,跟德國人一起上課玩耍,一起洗澡睡覺 (那時是大澡堂)。生活就像是在軍營似的,最慘的是它全是德文,而我一點聽和說都不會。我進校前原以為我會是以英文為生活主要語言,豈知IB課程,是這所百年歷史的德國學校近兩三年才新加的。所以除了我的課是英文以外,其他像是學校朝會,還有每個人都要上 sport,activity等等活動全是德文。對沒錯!他們都會講英文,而且講的超好,比你好,但試問一個六人餐桌上,坐了一個台灣人和五個德國人,大家都會說英文,請問大家他們會用哪個語言交談?我常常就在一個人搞不懂狀況下,過了一天的生活。雖有幾個朋友,但也時時覺得孤單寂寞,和被冷漠的感覺。
(我念的德國高中 Schule Schloss Salem)
就這樣兩年過去了。我從一開始進學校去的什麼都不懂,到學校畢業後也還是都不懂。我IB的課程裡有德文基礎課,但是都是非常基本的A1,A2的東西,再加上我英文也不夠好,每天花在讀書寫報告的時間都不夠了,哪還有時間好好的K德文,所以我的德文也一直沒什麼進步。畢業前我已經決定好要留在德國念設計大學。應該這麼說,念設計大概是十六歲左右就決定的,但一直考慮要去哪裡念大學。我那時也申請了在英,美和法國的大專院校,但最後決定留在德國。主要因為是德國的工業設計真的很強,再加上這公立大學費用便宜而且我也已經“呆”了兩年 (呆一字原本是筆誤,但後來發現也覺得好像還蠻符合的)。所以畢業考一完的隔天,我就開始去歌德上課,拼四個月後的德語考DSH (Deutsche Sprachpruefung fuer den Hochshulzugang) 這個考試過了才能進大學。不幸的是,語言考是通過了,但我卻忽略了申請設計學校所需要的作品集,而且申請時間最晚是是比其他科系早三到六個月前,可能一,二月就要報名九月想上的學校,我到高中畢業考結束也已經是五月底了,所以只好又晚了一年。但我真的用德文在德國的生活是從那時後才開始的。這一年除了做作品集外,也把德文加強了不少。那時是在慕尼黑租房,有其他三個德國室友,平時大家忙,我就是做作品讀德文,其他晚上或週末,我跟其中一位室友就泡在一起,那時德語才突飛猛進。很快時間飛逝,隔年我報考上了波茨坦應用科技大學(Potsdam Fachhochschule)的工業設計。七月我離開南德搬去了柏林。
(波茨坦應用科技大學 Potsdam Fachhochschule))
九月開學了,我懷抱著夢想與希望,卻又有點膽怯的感覺,開始我夢寐以求的設計學涯,那時德國北部的天氣還很晴朗,陽光普照。德國大學裡的學風自由,又因為是設計系,所以學生表達自己看法踴躍,作品表現非常的豐富。我一直習慣的“做功課,交作業”完全打破,教授根本不告訴你一個設計題目裡要做什麼,要怎麼做,要不要做全部隨你高興。因為他們要培養你走自己的風格,自己的路,所以他們做的只能是輔導協助你而已。我對這種學習模式起先非常不習慣,常常不知道該做什麼。也因為生活中第一次享受自己在大城市租房無拘無束“自由”的滋味,課上得也鬆散了點。相反地是認識了很多朋友,一個禮拜出去三四次。餐廳,酒吧,舞廳,劇院以及東柏林的各式地下文化,無不大量接觸洗禮,也因此大開了許多眼界。大學進到高年級後,除了終於比較瞭解自己的風格以及表達方式外,也去公司裡實習做設計,那裡學到了很多業界實作的經驗。於是畢業前的兩年,我就是以這種半工半讀的方式完成了學業,那時也在外面又接了一些其他設計的案子做。也因為如此,畢業時我已經有了些在市場上銷售的作品,這也幫了我在找工作上加了不少分。履歷表丟出去不到一個禮拜我就去面試了,然後不到三個禮拜,我搬到慕尼黑開始了做設計的職業生活。2011年的夏天我上工了。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動死,因為要在德國找工作實在不容易,而且又是設計這種職缺不多的行業,我年輕時要到德國來的最終夢想實現了。
(慕尼黑Englisch Garten 一角)
我那時的公司就在慕尼黑市中心的Englisch Garten英國花園旁邊,五分鐘走路就有森林,有草地,有湖水。環境非常的好。這家品牌設計公司的前身其實是Interbrand Munich,但設計總監後來跳出來自己做老闆,搶到 BMW 和 MINI 的顧客,所以Interbrand倒了,一大票的前員工也就一起跟著來了。我們這組是專做 BMW 和 MINI 的企業識別,也就是英文所說的 CI (Cooperate Identity)。我因為是工業設計的背景,所以也參與了設計展場裡的家具,展廳以及相關產品的製作。這時我除了增進了自身的設計眼光,對美學的敏銳度,也學會了更多與德國同事,上司以及顧客的相處之道。我也是在這個階段,才終於覺得自己融入了這個民族的社會,成為了他們的一分子。這種被認同感覺居然是出國那麼久之後才感受到的。跟公司辭職的那天,組裡的幾個女同事還哭了,而我也是難過。要不是因為想在踏上下一個目標的路上,我實在捨不得這群可以一起工作,嬉鬧,加班打拼的德國同事。我的歡送會公司來了20多位我要好的同事。我們喝了幾杯小酒,大笑了幾回。隔天我搭上火車,離開了慕尼黑。
(與同事在啤酒花園狂歡,Patrick把我抱了起來)
現在的我又搬回了柏林,並且開始了自由接案的設計師生活。會這麼做是因為我已為自己設下了新的目標,那就是希望能有一天成立自己的設計事務所,服務國際的客戶。這個夢想很遠大,所以現在是先由自由接案的方式切入。我的淺見是:如果一直待在同一公司的話,我所接觸到的設計案就會比較拘限,而且是要過了很久才有進入核心設計以及直接與顧客談判的機會。所以我願意斗膽一試,不行的話就再回公司上班去瞜!成立這個部落格,就是想跟大家一起分享我的設計夢,還有這段路上將會遇到的總總事情。之後我將陸陸續續發表我在這裡的一些故事心得,過去和未來的。我想我在德國的一些經驗,像是:學語言的過程,求學和求職生涯,還有與日爾曼人的相處,也許能給一些想讀設計,想來德國,或是純粹打發時間的朋友一些參考。也歡迎大家留言給我,我們一起努力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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